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检察院检察长王尚宇3月4日应谈正义网、腾讯网之邀，就公正执法话题接受在线访谈。

    正义网:各位网友，大家好。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河南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王尚宇先生，请王检先跟网友打个招呼。 03-04 15:38
 
    王尚宇:各位网友下午好。03-04 15:38
 
     正义网:王检，去年的时候，河南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胥敬祥案件，这个案件被省检察院的检察官蒋汉生发现，经过7年的不懈努力终于纠正。从此蒋汉生的名字在全国的检察系统中甚至是全国的观众中都有了很高的地位，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案件。 03-04 15:39
 
    王尚宇:胥敬祥是河南鹿邑县的一个农民。90年代初，当地发生多起入室抢劫盗窃案件，长期没有破。当时公安人员从本地农民胥敬祥穿的一个毛背心引起怀疑，开始他是不承认的，但是抓了以后，他就交代了，不仅交代了这个背心涉及到的案件，而且当地发生的多起案件，包括入室抢劫盗窃案件，他都承认了。当然在办案的过程中，光交代不行，还得有证据。03-04 15:40
 
 正义网:是不是那个年代，疑罪从无还没有写入刑诉？ 03-04 15:41
 
    王尚宇:那个时候这个概念还没有。既然你身上穿的这个背心是人家事主丢失的，那么你就有重大嫌疑。但是其他任何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只是交代了，最后就判刑了，判了16年。03-04 15:42
 
 正义网:后来蒋汉生作为主诉检察官，是怎么发现的呢？ 03-04 15:42
 
    王尚宇:蒋汉生有机会接触这个案件。入室抢劫是团伙犯罪，这个团伙没有找到，犯罪分子做案的工具（抢劫实施暴力有各种凶器、工具）一件也没有找到。除毛背心之外，其他的证据都没有，因此蒋汉生同志就从这里发现了疑点，作为案件定案，你得有证据，团伙犯罪得有同伙，因此还要有其他人的交代，此外，还得有勘察现场相关的物证。03-04 15:43
 
 正义网:蒋汉生发现这个案件，是在什么时候？ 03-04 15:44
 
    王尚宇:截止到现在，应该说是七、八年前了。去年省高级法院跟我们的看法大体上是一致的，认为这个案件主要是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原来那样判有罪是不对的，所以撤销了原判，发回基层法院重新审理。这中间时间也很长了，原来是县级法院办理这个案件，我们要负责批捕、起诉。这个案件作为错案，是公安直接侦查和办理的，但检察机关是个重点环节，要负责逮捕，逮捕是检察机关批准的，起诉是检察机关起诉的，一开始我们发现这个案件有问题，包括我们自身的基层检察机关也有一定的责任。03-04 15:46
 
 正义网:在办理这次案件的过程中，一定有一些艰辛，也有别人的不理解，应该和院里领导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关于蒋汉生，您能给网友们介绍一下吗？ 03-04 15:47
 
    王尚宇:蒋汉生是我们的主诉检察官，长期从事公诉工作，他很执着，可以说很认死理。包括领导对案件的看法，案件怎么定，怎么处理，他从来不看别人的眼色，多年来都是如此。我跟他认识十年之久了，这个案件从他意识到有问题，可能是错案的时候，就开始认真对待，包括找胥敬祥问话，包括找下级调查。03-04 15:48
 
   王尚宇:做了一些工作以后，他首先向主管机关汇报，从开始汇报，领导接触这个案件起，在省检察院的环节上，从始至终态度、观点都是一致的，就是支持蒋汉生把这个案件做到底，既然发现这个案判错了，不管多长时间，我们都要实事求是。03-04 15:49
 
   王尚宇:正因为这样，他本身有一个追求公道的素质，也有办理这样复杂案件的能力，审案的主管领导支持他。在这个案件上，省院是没有分歧的。03-04 15:50
 
 正义网:佘祥林的案件，是因为后来所谓“死者”的现身，才发现原来他是被冤枉的。但是胥敬祥的案情不是这样，这个案件完全靠着司法制度的机制，扭转了错案，还了他的清白，您怎么来理解这两种纠正错案的方式呢？ 03-04 15:52
 
    王尚宇:这两起错案的发现并纠正，从本质上、客观效果上，我们都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但是应该说还有很大的区别。所谓前者，死者又重新出现的，这是由于客观上外界就认定了你这个案件是搞错了，你办案单位，必须认错，必须纠正，这是外界发现了错案以后，逼着你司法机关依法纠正问题。03-04 15:53
 
   王尚宇:胥敬祥这个案件就不同了，他是靠司法机关内部发现的。检察机关是一个法律执行机关，包含着对过去案件的处理。当事人也好、受害人也好，甚至被告、嫌疑人也好，只要对这个案件的处理有问题，就可以提出申诉；或者是我们发现有问题，依靠我们自身法律检察机关的法律监督职能来解决。03-04 15:54
 
   王尚宇:比如说我们发现错了，我们自身的问题自身纠正，如果法院判错了，国家给予抗诉权，我们抗诉，法院就应该受理。根据我们抗诉认定的事实，我们的意见，开庭调查。这是靠司法申诉的机制。03-04 15:55
 
   王尚宇:再具体一点，就是靠检察机关法律监督的宪法定位，你有责任去发现问题，也有责任去解决问题。当然，你解决问题，特别是审判，不是检察机关的职责，但是可以通过抗诉或司法建议的形式向法院提出，我们自身引起诉讼，这样来解决，应该说这两者是有很大差别的。03-04 15:55
 
 正义网:我想问一下王检察长，您从事检察长工作多长时间了？ 03-04 15:55
 
    王尚宇:我学的是这一行，最早在公安干了十来年，又在地委、政法委干了十几年，然后到省检察院。03-04 15:56
 
 正义网:刚才我们提到疑罪从无，疑罪从无1996年已经写到刑法当中，可能在我们实际的办案中，有的人可能还会习惯于自己的一套做法，可能会疑罪从有，或者是疑罪从轻，我想问一下，您在以前的工作中，包括平时的办案中，怎么来理解我们疑罪从无的问题？ 03-04 15:57
 
    王尚宇:疑罪从无是现在的司法理念，这个司法理念也是借鉴了外国先进的执法理念，结合我们国内的情况。应该说这是法制的进步。在这之前，我长期从事政法工作或者是接触政法工作，当时不是这样的观念。疑罪从有、疑罪从轻虽然没写到法律里去，但是在执法理念上，还是指导着很多具体的行为：我怀疑你，一旦事实不清了，怀疑了，但是又不能确定，往往是留有余地的处理，这是过去。03-04 15:58
 
   王尚宇:现在只要是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所谓疑罪并不排除是他干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他干的，但是证据没有，你就不能认定他。这个理念是很大的进步。如果疑罪从有了，按照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你就怀疑他，你就认定他了，就可能冤枉了他。如果是所谓的重罪，就可能杀头，这个错误是无法纠正的。这是人本思想在法制理念上的体现。03-04 15:59
 
   王尚宇:疑罪从无，将来具备查清事实的条件了，你可以再查；但是处理错了，冤枉了一个人，就无法再改了。在社会上，对他的家庭会造成很大的打击。疑罪从无的理念尽管这些年来大家逐步在接受，这也是要一个过程。自觉不自觉地，办案人员还是存在一些问题。所以中央提出来，要进行社会主义法制理念的教育，当然这个包括的内容很多，我觉得法律确定了疑罪从无的观念，也是社会主义执法理念的改进部分。03-04 16:01
 
 正义网:我想到一句话，我记得以前采访一位检察官的时候，他跟我说，“检察工作不能只当手续来办”，我觉得说得很好。 03-04 16:01
 
    王尚宇:检察机关是个法律监督机关，包括对法院审判活动的监督，也包括着对公安机关的监督，劳改、劳教、监狱等执法活动的监督。这个监督是要通过程序来进行的。过去有一个观念，现在还是说重事实、轻程序。程序本身是保证实体正确的重要前提，你没有公正的程序，就很难说你这个实体是正确的。另外，可能把这个程序简单地看成是实体报告，程序本身的公正是很重要的。03-04 16:02
 
   王尚宇:现在通过严格地执行程序，保证了准确客观地搜集证据，另外靠严格的程序，维护诉讼当事人各种法律规定的权利，都是靠这些来保证的。所以检察机关的工作，不能简单看成是办个手续，把程序理解太简单，应该说很重要。03-04 16:03
 
 正义网:有的朋友对公安、法院的工作都非常了解，但对我们的检察工作不是很了解，有的甚至不知道检察院是做什么的。您给我们用非常简单的语言总结一下检察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 03-04 16:04
 
    王尚宇:用两句话解释：一句话：检察机关是宪法规定的法律监督机关，我们国家有我们国家的国情，跟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是在党委领导下，人大作为权力机关的一府两院，法院行使审判权，检察行使检察权。我们跟外国不一样。通过监督，保证法律的正确实施，保证法律的尊严，最大限度实现公平正义。03-04 16:05
 
   王尚宇:另外，检察机关也是一个司法机关。公检法三个机关是分工负责，互相监督、互相制约，打击犯罪。在办理案件过程中，特别是大量的刑事案件过程中，是一组环节。公安机关在前面侦查破案，检察机关审查批捕起诉，法院进行审判。法院、公安、检察机关一起维护社会稳定，行使国家司法权力。03-04 16:07
 
   王尚宇:司法机关的法律监督这块，法院判刑是公正的，公安破案是在现场的，我们的很多工作是在机关。这些可能不一样。03-04 16:07
 
 正义网:但是老百姓说，公安不立案就找检察院。 03-04 16:08
 
    王尚宇:其中有一条，对公安的监督有一个立案监督，如果发生了刑事案件，应该立案的公安不立案，或者说不应当立案的，你立案了，比如有经济纠纷了、债务纠纷或者是民事纠纷，不该公安机关管辖的案件，公安机关插手了，这时我们检察机关就要调查，如果公安机关做得对，我们就跟当事人解释，如果我们发现了应当立案不立案的，我们就叫公安机关立案。03-04 16:09
 
 正义网:您刚才说监督公安机关立案不立案，还有一种监督是我们检察机关做自身的一些案件，有人说，这不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交道吗？在这种时候，我们怎么能做好这样的监督？ 03-04 16:10
 
    王尚宇:社会上对检察机关反映比较多的也是这个环节。说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如果不对了，有问题了，有检察机关监督；法院判得不对了，也可以监督。检察机关有查处职务犯罪的任务。我们也觉得，确实是监督还有不完善的地方。不加强自身办案活动的监督，这也是不行的。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也千方百加大对自身案件的监督，包括立案、侦查、审查起诉各个环节都要加强监督。03-04 16:10
 
   王尚宇:监督的办法有几个。第一，我们内部，工作上都是有环节的，我们强调，相互之间、各个环节上要树立监督的意识。第二，就是上级检察机关对下级检察机关办案中间重大环节进行监督。你立案也好，撤销案件也好，要跟上级报告，要经过上级批准。03-04 16:11
 
   王尚宇:还有一些案件，我们用人民监督员制度，对自侦案件这块，或者是撤案，或者是做不起诉处理，检察机关自身办案部门提出建议之后，要毫无例外地与人民监督员讨论。对不对，人家提出不同意见了，就要另有程序做工作。这样也有利于我们规范执法。03-04 16:12
 
   王尚宇:再一个，检察机关的纪检监察部门，要把重点放在司法办案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包括线索的办理，包括走访发案单位，走访案件当事人，受理涉及办案中间违法违纪问题的举报，一旦发现案件有问题，查清之后及时纠正。几个方面结合起来，应该说这块的监督制约还是有一定的保证的，比过去的执法质量有明显的提高。03-04 16:13
 
 正义网:网上有网友说，请问王检察长，您怎么评价自己带的这支队伍？ 03-04 16:13
 
    王尚宇:我在检察机关十多年了，我们国家的社会进步、法制进步，这几年连续不断地抓队伍素质，抓执法行为的规范，抓违法违纪干警的处理。所以这个队伍跟过去不一样，我认为，业务素质、政治素质、办案水平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但是很复杂，也不能估计过高。03-04 16:14
 
 正义网:您觉得在我们检察机关的办案过程中，最不好抓、最容易出错的方面是哪一个环节呢？ 03-04 16:15
 
    王尚宇:最容易出问题的，还是所谓的热点、重点部位，比如说我们查办的职务犯罪案件，搞不好，就可能利用办案的权利，对发案单位，包括对犯罪嫌疑人，利用自己的权利，为单位或个人谋取利益，甚至极个别的利用职权徇私枉法、违法乱纪，走上犯罪的道路。03-04 16:16
 
 正义网:您觉得在这方面，我们还应该做哪些工作来更好地预防呢？不是说完全预防，而是更好地预防这种现象的发生？ 03-04 16:17
 
    王尚宇:我看教育是根本，离开教育是不行的。人的行为是思想支配的，如果他的理念好，但品格不高，很容易出问题。教育是不能忽视的，这是一个前提。另外得用制度进行规范，每一件事怎么办，程序应该怎么走，必须明确，用制度来管理案件，管理执法行为。03-04 16:17
 
   王尚宇:第三，就是要加强监督，是不是这样办的，是不是按制度办的，办理的结果怎么样，方方面面认可不认可？得有人去检察，去监督，发现了问题得有人处理。一个是教育，一个是制度，再加上监督，包括发现问题及时处理，这样会好一些。如果素质不高，个人想搞点什么歪门邪道，也不是说没空可钻的。03-04 16:18
 
 正义网:您所管理的队伍中，有没有这样的例子，通过我们的思想教育、政治把关，包括我们司法制度的严格，控制了一些，或者是某一个？ 03-04 16:18
 
    王尚宇:可以这样说，好的典型很多，不好的典型也时有发现，也果断进行了处理。不徇私情、公正执法、一尘不染，像蒋汉生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然了，我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但是经不起考验的，在糖衣炮弹面前被打倒的典型也有。我们去年也有人走上犯罪道路，我们也是该抓的抓，该办的办。03-04 16:19
 
 正义网:有人建议把职务犯罪的预防工作抓到学校去，比如说在进入检察院、司法部门之前，这些学生们，在大学，在我们的司法学院，在课堂上开展预防职务犯罪的工作，您对这个事怎么看？ 03-04 16:19
 
    王尚宇:预防职务犯罪这块，也是一个系统的问题，包括的方面很多，学校是一个方面，还包括各级党政组织，各个国家机关，还有行政监察，还有审计，要预防这个工作涉及的面很广。检察机关是法律监督机关，也不可能所有的预防工作都让检察机关来完成，在党委领导下，有关部门紧密的配合，更重要的是，你有侦查职务犯罪的职能，结合着办案来预防，包括发生案件了，有什么教训，有什么漏洞，向有关机关提一些建议。03-04 16:21
 
   王尚宇:另外，根据我们以往总结的带有规律性的东西，比如说重大工程建设可能发生的贪污受贿案件，提一些建议，如何防止这类问题的发生，可以紧紧依靠自身的特点来做。如果很多工作都让检察机关去搞，也没有这样的能力。03-04 16:21
 
 正义网:今年的两会，对于我们检察工作，您会提什么样的建议呢？ 03-04 16:22
 
    王尚宇:我准备了几个建议，涉及到预防这块还没有，我更多是从队伍建设，落实检察官法，还有兑现国家制定的赔偿法的有关规定，提了几条建议。03-04 16:22
 
 正义网:河南检察院是个大院，您对队伍建设现在都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怎么样更好地加强我们法律监督的力度呢？ 03-04 16:22
 
    王尚宇:队伍建设方面，首要的还是要坚持从严治检，这个很重要。严格教育、严格管理、严格纪律，出了问题要严肃处理。因为这是党领导的，对于队伍中间存在的问题，将来就可能溃不成军。所以不严格不行，我想首先是要坚持从严治检。03-04 16:24
 
   王尚宇:第二，还是要围绕着提高队伍的素质下功夫，素质不提高不行。素质提高有两个方面，包括政治素质，执法为民、党的领导、大局意识，加强这方面的政治教育，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的教育。03-04 16:24
 
   王尚宇:再一个是业务培训，针对我们各个岗位，应知应会的，根据我们办案的要求，对各个岗位上的干警，都要有计划有目的地不断培训，这样才能提高他们的素质，办案的效率、水平才有可能得到提高。03-04 16:25
 
 正义网:您刚才提到现在进入检察院的门槛高了，怎么个高法呢？ 03-04 16:26
 
    王尚宇:《检察官法》明确规定了，当检察官必须大学本科毕业，通过司法考试。大学本科毕业这个门槛就不低，司法考试的门槛应该说更高更难，大体上每年通过司法考试的，在整个社会上不到10％。如果没有这样的资格，你到检察机关你没有权利办案的。过去不一样，过去初中生、高中生，甚至工人通过各种关系也进入了检察机关，到了之后不能办案，这种情况我们现在基本解决了。03-04 16:26
 
 正义网:有网友问，检察院都有哪些部门？ 03-04 16:27
 
    王尚宇:检察院的业务部门，第一个是侦查监督部门，主要是审查批捕。公安办理案件要报逮捕，我们自身办理案件要报逮捕。另外要对公安部门的活动进行监督。第二是公诉部门，公诉部门就是公安办理案件，最后法院要判，通过检察机关这个中间环节，它们移送到我们这里，我们再审查一下，该不该起诉，如果是追究刑事责任，我们就起诉，如果条件不符合，就不起诉。03-04 16:27
 
   王尚宇:这是公诉部门，它包含着对法院审判活动的监督，法院判错了，可以抗诉。另外是自身侦查，包括反贪局，查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等经济犯罪。还有反渎职侵权检查局，滥用职权、玩忽职守，需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另外还有民刑检查监督部门，就是法院民事案件的判决，刑事案件的判决，如果确有错误，由这个部门负责，如一方当事人认为判错了，向法院提出申诉的，要求我们抗诉，还有监所监察，包括监狱、劳改、劳教单位，这些地方是不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来教育劳教人员。另外还有一个是检察技术，以及综合部门，办公室、政治部，等等。03-04 16:30
 
 正义网:非常感谢网友们的参与，感谢王检察长的参与，朋友们再见。